●筆者有病

 

 

　　烈陽完全沒入地平線，將原先橘黃的天空染成一片暗紫至黑，空地上刺眼的燈泡如雨後春筍般接連冒出，按著攤販間空出的小道，連綿成一長條燈龍。

　　在碳烤小販的一聲吶喊下，今晚的夜市就此開張。

 

　　男人穿著紅白相間的花襯衫和一條卡基色短褲，手持涼扇不停搧著，想緩解下煩悶的暑意。

　　他所經營的攤位是每個夜市裡都會有的種類——擺了幾個小矮椅在攤位最外邊，靠著一個裝滿水的淺盆大缸，一旁接了馬達往水裡打空氣，幾十條橘、黃、紅魚在缸裡到處盲目地衝撞，自己身後則擺了一堆紙糊的撈網、還有較昂貴但能確實撈到魚的鐵網及數十個小淺盆……沒錯，他就是在這夜市裡撈金魚店的老闆。

 

　　他所在的夜市規模並不小，攤位排出的小徑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這種玩樂性質的攤位，生意本應該是不會太差，但經過他那撈金魚攤前的人，總是偷瞟個幾眼後便一臉驚恐地快速通過，絲毫無光顧的意思。

　　應該說，就算有人好奇而靠近，也被他那面無表情地招呼方式，與臉上極其明顯的鳶尾花刺青給嚇跑。

 

　　男人有些煩悶地嘖了聲，想著今天大概又是無任何收穫的一天，從口袋裡掏出菸盒，拿根菸放嘴上後點燃，吸了口後，抬起頭對漆黑夜空吐出一團白霧。

 

　　「多少錢？」

　　「啊？」挾在吵雜人群中卻特別明顯的童音，喚回他游離的思緒。他縮回頭，看見一個男孩坐在攤位上的矮椅上，雙手扶著淺盆的邊緣，那雙充滿好奇心的眼眸從盆裡亂竄的魚移開後直盯著男人，又再度開了口：「一次多少錢？」

 

　　終於意識到男孩正是睽違已久的客人，男人緩慢地回道：「紙網一隻二十，買六隻算你一百，不破網一隻八十限時。」

　　男孩沉思了會，最後下定決心向他買了六隻紙網，收好鈔票後男人便將紙網和水盆遞給人。

 

　　男孩捲起袖子，手持著紙網，認真的眼神直盯著在池裡逃竄的魚，像是可以把塑膠盆都燒破個洞，讓男人看了出神，好似整攤魚都能被他撈光。在男孩將網探入水裡時，男人也忍不住摒住呼吸，看著一隻魚上網，聽見男孩細小的驚呼，見魚漸漸要被帶離水平面，男人緊張到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然而，在出水平面的那一剎那，敵不過水和魚重量的紙網，毫不留情地破了。

 

　　男人忍不住笑出聲，卻被眼前的客人給瞪了一眼，他便撇過頭假裝看著別處繼續搧著涼扇，當男孩的精神再度焦距在魚池時才又轉回來看著人的動作。

 

　　沒多久的時間，男孩手上的紙網全破了個大洞，而手裡的小盆仍空無一物，男人得逞地壞笑著，說：「再來？」

　　「再來！」男孩毫不猶豫地在從包裡抽出張鈔票給人。

 

　　爾後男人不知抽掉幾根菸，男孩不知撈破多少網，當地方巡邏警員經過時差點以誘拐孩童的名義，要求撈金魚老闆跟著回警局做筆錄，那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