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雪

* 如何呢?

 

　　八坪方的水餃店內只有數台電風扇在牆上左右旋轉，午餐時間店內的十張桌子全被人坐滿，傑多與雪莉是在與人併桌得情況下才得以坐下。整個空間悶熱不透風，食物的熱氣又一直散發在周遭，宛如三溫暖室。說來為何要在這樣的大熱天與人擠在沒冷氣的店中，這與今天是高中的結業式有關，所有學生一放學就朝周邊的餐飲店進攻，有冷氣的商店早已客滿，於是剩下的學生只能往一般的小店擠。

　　傑多拿著圓扇朝自己與對面的女朋友搧風，邊對著拿著菜單的她抱怨：「熱死人了。都是妳拖太久，所以才搶不到有冷氣的地方吃飯啦。」

　　「……十五顆對嗎？」

　　「啊……對。」看著對方認真地劃完單後將菜單遞到他面前，他就知道對方並不打算對於剛剛他陪她回到教室拿手機充電器這件事認錯。天氣熱也懶得計較的他認命地接過點單，拿著它去櫃台結帳。

　　結完帳的他遠遠就看到面無表情的她拿著自己那把扇子，朝著露出的頸子搧風。於是回到座位時，他刻意地針對她的長髮說：「就跟妳說留長頭髮很熱。」

　　「剪了頭髮後不能綁起來，只會更熱。」

　　「沒試過妳怎麼知道？」

　　對於傑多單純的問題，雪莉嘆了一口氣，然後在傑多想要開口前先開口堵上他的嘴：「留長髮前有剪過一次短髮。」

　　「喔~」傑多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雪莉將目光避開。

　　「有照片嗎？」喔、果然，她想。搖了搖頭後她笑他拿出手機想翻找社群網站的舉動，說那已經是國小時的事了。

　　「啊、真是遺憾呢。」傑多說道，將手機塞回了口袋後順手奪回了對方手上的扇子，用來掩飾因失望而無法控制的嘟嘴。這時送上桌的餃子就這麼剛好幫他引開了對方的目光，看著目光追隨餃子而動脖子的她，想像著以前頭髮是短到肩膀呢？還是脖子邊呢？──哈、也說不定她有剪太短的黑歷史！

　　「要醬油嗎……你一個人在偷笑什麼？感覺好討厭。」

　　「不、沒事……咳、醬油就好。」

　　「給你。」

　　「不是直接幫我倒啊？」

　　「好。」她將醬油直接淋在他的餃子上，淋了三圈後問：「這樣夠嗎？」

　　「夠！謝啦~」

　　這家店的餃子主要是水煮的，但因為店內有十種口味可選所以很受附近學生歡迎，在這樣都是同個學校熟人的地方，他們兩人的話題只能談著不會太私人的內容。從餃子到暑假計畫，再到老師的中年禿，最後又回到了雪莉的短髮話題。

　　「所以沒有任何照片嗎？」傑多夾過雪莉盤中的蝦仁水餃，一口吃下。

　　「當然有，不過都在家裡的相簿。」雪莉也夾過傑多的鮪魚水餃嘗試……味道有點奇妙，她的表情太過明顯的變化讓傑多哈哈大笑。

　　「這要吃多了才會逐漸迷上的。」他的話語中含著些許得意。「來、綠茶。那妳今天晚上把照片找出來傳給我好不好？」

　　慢慢地將茶飲下，雪莉將茶杯放好後才回答：「明天吧。」

　　「為什麼？」

　　「我今晚要和多妮妲去機場接機，比較忙。」

　　「喔、你家那個失聯老爸終於肯回來啦！」

　　「失聯……唉、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今天要回來的……」雪莉將筷子擱在碗上，手肘稱在桌上而臉就埋在那雙小小的手掌中無精打采地說：「多妮妲等一下一定很囉唆，要我打掃。」

　　傑多以左手輕拍對方的頭，安慰她打掃什麼的一下子就會過去。

　　「也是呢……」雪莉抬起頭，與傑多溫柔地相視微笑。殊不知周遭桌的人們，偷偷將椅子挪開遠離他們的閃光圈。

　　「對了！」

　　「嗯？」雪莉溫柔地應答。

　　「我什麼時候可以看妳以前的照片？」

　　面對笑得燦爛的傑多，雪莉差點有想把他打倒在地上的衝動，好在是忍了下來才能在公眾場合保住自身面子。傑多仍是一個勁兒的逼問，雪莉其實並不是討厭自己短髮的模樣，她覺得那樣簡單好整理也很不錯，造型也好看。只是想看的人是傑多，平常對於吃以外的事情總是興致缺缺的……現在這麼積極實在很奇怪！

　　「我知道了，那後天去圖書館在拿給你好嗎？」

　　「咦……我們有說好了嗎？」傑多皺著眉頭翻找記憶，但怎麼也想不起這兩天兩人有約過，於是他坦率地向雪莉詢問。

　　雪莉將吃完的筷子擺好，從書包中的抽了紙巾為自己擦嘴，另一隻手將另一張給傑多。

　　「……」傑多雖接過了面紙，但不太滿意沒有馬上得到回答這一點。

　　雪莉觀察著傑多的表情，在面紙底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啊啊、她不否認她喜歡偶爾戲弄傑多的愉悅感。

　　不過她一向是很懂得分寸的，也或許是有多妮妲這個容易生氣的姐姐的關係。

　　「剛剛約的，不好嗎？我很希望在暑假也能和你見面。」

　　「唔──！」傑多害羞地低下頭，說著我知道了啦。雪莉見狀呵呵地笑了，就像安撫自家小狗那樣，伸出手揉了揉男朋友那看起來像芋頭泥般好吃的紫色頭髮。

　　「約好了？」

　　「對啦、對啦。」

 

 

　　傑多在假期中會到圖書館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這有多不可思議呢？今早要去警局上班的阿奇伯爾多、阿貝爾、利恩問了他今天有什麼計畫，聽到他說要去圖書館時，三個男人都露出了像看到未爆彈般的驚恐表情。

　　雖然生氣，不過他自己今早也有類似的情緒，他在出門前難得收到了多妮妲的簡訊。這讓他嚇了一跳，想是不是雪莉出了什麼事需要她的姐姐轉達，然而簡訊只寫了一句「記得誇獎」這般莫名其妙的話。

　　所以他現在坐在圖書館大廳的椅子上，無法專心玩手機遊戲。

　　「早安。」順著身後的聲音他回頭。

　　「啊……雪莉？」

　　從身後探出頭的事有著一頭秀氣短髮的少女，淺綠色的髮尾到肩膀的長度，看起來有比起平時多了些成熟的模樣。

　　他呆愣的模樣使雪莉忍俊不禁，她的笑聲喚回了傑多的神，他鼓著臉以手指攻擊她的臉頰，她笑著躲了開來。

　　然後問：

　　「如何呢？雪莉的短髮？」

　　而他不管有沒有那封簡訊，都一定會回答：

　　「當然是好看，因為妳可是我看上的女朋友。」

 

 

　　END/2015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