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世界
UNLIGHT現代企劃
紀錄者:磷灰
死人無嘴
古魯瓦爾多是被室內電話還有他自己的電話震動聲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的睜開雙眼,把打開平攤在臉上的書拿下來後往地上摸索發出震動聲的來源,看到來電顯示為「庫魯托」時他只是站起身、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再走到桌前拿起響了半响的電話話筒。
「古魯瓦爾多你終於肯接電話了嗎!」
裏面爆出了震耳欲聾的吼聲,銀髮青年面無表情地把話筒拿開遠離開自己的耳朵一點兒,他揉了揉因為枕著書睡而發疼的後腦勺,好不容易才從嘴裏擠出了幾個字,「……我剛睡醒。」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有實習?一星期前你才跟我提過——庫魯托剛剛找我說你又不接電話,他好歹說服了教授把實習延遲了一小時。」
古魯瓦爾多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習慣性地把布列依斯的碎碎念拋諸腦後,以極其懶散的語氣說了一句「我這不就起來了嗎」然後在對方發飆前掛斷了電話。他打開門打算離開這個被他當作休息室的資料庫,果不其然看到和他同一個學院的橘髮青年站在門外正打算進來,一直被他無視了的手提電話震動才戛然而止。
威廉正欲開口,但古魯瓦爾多抬了抬手示意他已經知道實習延遲的事;不過當他們倆到了集合地點看到教授洛斐恩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時,威廉第一個念頭是自己待會兒大概要倒大霉了。
理論上,他們的初次實習應該是在法醫研究所在專業的法醫旁邊觀看屍檢程序;但實際上洛斐恩只是要威廉開車到離市區稍微偏遠的郊區,來到了一所獨立房屋前。他們注意到有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封鎖線內,其中有一些人員時不時不耐煩地看著手錶——古魯瓦爾多猜到了洛斐恩會帶他們過來的原因,不過他一概漠不關心。威廉一臉不明所以的轉頭看著他們的教授從車上拿了幾個醫療用口罩,還扔了一瓶薄荷膏給他:「如果不想吐的話就抹在鼻子下。」
威廉點了點頭,照他所說的去做。古魯瓦爾多只是戴上了口罩,看著洛斐恩和員警溝通,然後招招手示意自己的學生跟上。他早已見慣不怪了,誰叫他們的教授擁有多項關於理科專業資格呢?搞不好當大學教授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他們一進屋便聞到了臭味。裏面已經沒有警察,可能是受不了惡臭,也可能是洛斐恩故意叫他們離開好讓他們不會妨礙到學生們見習。
對古魯瓦爾多來說,這樣的機會是不可多得的。一般的法醫,只需要解剖經由研究所清理和消毒的屍體,只有鑑識人員和驗屍官才需要到案發現場搜集屍體遺留的信息。
死者有兩名,是一對中年夫婦。屍體分別在浴室和客廳。坐在沙發上的男性沒有明顯外傷,光用看的難以判斷死因,所以他們先前往浴室,浴室內的女性坐在地上,上身挨在浴缸邊上,左手泡在水裏——古魯瓦爾多估計那些在案發時應該是溫水,因為從整體上來說左手腐爛得比較嚴重;他戴上手套,把屍體的手翻了過去查看疑似是割腕自殺的傷口,再看了一下浴缸裏的水,忖思了一會便向站在旁邊的威廉借用他的手帕。威廉猜不到他的意圖,但當他把手帕借給古魯瓦爾多然後看到對方毫不猶疑就往屍體嘴裏塞的時候,他已經驚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了。銀髮青年拉下口罩,把手帕放到鼻子邊嗅了嗅,然後就像甚麼也沒發生一樣歸還手帕。威廉拿著手帕也不知道是要丟掉還是要拿去消毒清洗。
後來他也對另一具屍體做了同樣的事,不過這次他借用的是外面某個可憐員警的。他用完以後再次把它塞給威廉,後者欲哭無淚,決定待會兒向當事人道歉。
在過程中洛斐恩一直沒有開口提醒,單單是看著他們在屋子裏四處查看。不過古魯瓦爾多察看完屍體以後就興趣缺缺,不一會兒便呵欠連連。等到驗屍官到來洛斐恩和對方寒暄幾句後便帶著學生離開。
在回程的過程中,他們的教授彷彿終於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問了一句:「有看出甚麼嗎?」
威廉搖了搖頭,他雖然和古魯瓦爾多同一個學院,可是他的專業是偏向法醫植物學方面的,還有一些關於命案方面的科目還沒修讀,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以屋裏的情況看來他猜想女性是自殺,男性的死因也不好下判斷。
此時古魯瓦爾多冷不防冒出一句,「兩人都是他殺。」
「咦?」
威廉表示驚訝。洛斐恩要他繼續說下去。
「浴室的屍體,手的傷口方向不對。一般人割腕,用力的方向是左到右。但傷口是右方比較深。如果是因割腕失血而死的話,浴缸中的血又太少,顯然是死後才被人偽裝成自殺。而且兩人口中都有一點嘔吐物的味道,嘴唇是紫紺色,極有可能是中毒死。」
洛斐恩聽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甚麼。古魯瓦爾多也不在意。
不過當洛斐恩向他們轉述屍檢報告的結果時,威廉還是再次被震驚到了。因為結果和古魯瓦爾多所說的相去不遠。
「兩名死者結果相同。呼吸衰竭、多器官衰竭、脫水、水電解質紊亂。」
威廉聽到時幾乎都確定了原因。不過他還沒開口便聽到古魯瓦爾多用著一如既往的懶慵的嗓音說道。
「秋水仙鹼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