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人生的相遇

 

 

　　庫勒尼西不知道現世對他而言是否是重新來過的人生，因為他不曾認為自己有好好體會過所謂的人生，真正活過的時間過於短促，短到還未足夠去記憶便已走向生命的盡頭。

 

　　那些在星幽界歷經過的種種，或許才是他的人生也說不定。

 

　　所以這一次庫勒尼西想要順著自己的意志，過一次屬於自己的人生。

 

　　※

 

　　他一直以來都是獨善其身，至少這點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改變，論哪裡與過去的自己不同，大概就屬身邊不在有深淵的存在。

 

　　這回庫勒尼西真正成為完全孤獨的存在。

 

　　然而改變這個情況的人是布列依斯，從來沒有人能夠進入庫勒尼西的內心，但他卻做到了，而且還將他從封閉的世界內拉了出來，為他的心打造一條與人連接的道路。

 

　　打從揮別星幽界後來到現世的庫勒尼西沒有碰上過去的同伴，所以當他與布列依斯重逢時他感到相當意外，庫勒尼西正要抽出某本讀物時，剛好碰觸到了另一個人的手指。

 

　　不善與人交際的庫勒尼西敏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就在此時視線剛好與屬於這隻手的主人對上，對方的臉上掛著些許的訝異，但也很快回復成記憶中那張臉一貫的平靜，不著痕跡地。

 

　　「這是你要看的，拿去吧。」取出書本布列依斯遞向庫勒尼西，但是庫勒尼西卻沒有將書本接過來，這對於一向喜愛閱讀的他而言，這樣的舉動令布列依斯感到費解。

 

　　過去時常避開人際交流的庫勒尼西對於同伴總是一知半解，比如站在他眼前的布列依斯，庫勒尼西知道對方總是替聖女之子忙進忙出，其中以打埽最為擅長，但他卻不懂布列依斯為何可以近乎無條件的為對方付出。

 

　　「怎麼了，拿去啊。」

 

　　在布列依斯的催促下庫勒尼西才默默收下書本，而就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想知道布列依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帶有任何一絲其他多餘的情緒，純粹好奇而已。

 

　　所以庫勒尼西開了口，這是屬於他人生的第一次，「請問……可以多聊幾句話嗎……」

 

　　※

 

　　時間過的很快在現世生活的第一年匆匆趕過，自從重逢的那天算起約有半於年的時光，而目前的布列依斯與庫勒尼西以朋友的身分同居於相同的屋簷下。

 

　　闔上厚重的書本，窩在書房內的庫勒尼西又再度將好一大疊的套書全數看完，背部倚著沙發他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到來。

 

　　那人總是一絲不苟，他從來不遲到，每天的這個時候會來到書房與他一同享受午後獨有的靜謐時光。

 

　　空氣中飄散著恰到好處的紅茶香味，不濃也不淡，剛好可以紓緩因長時間閱讀而略為僵硬的思緒，端著白色的托盤布列依斯走入書房內，「我說你啊，成天看書都不會覺得累嗎？」

 

　　每次進書房時總要碎念一番，但其實是發自他內心的關心，只是表達的方式有些彆扭，這是庫勒尼西長期觀察下來的結論。

 

　　「不會唷，因為這是屬於我的生活方式嘛。」庫勒尼西的嘴角揚起勾勒出優雅的笑容，「昨天約好的，一起把這套書看完？」

 

　　「真拿你沒辦法……」

 

　　布列依斯習慣照顧他人，而庫勒尼西對於這種關係也樂在其中，過去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當多了布列依斯在身邊後，他總是特意黏上去撒撒嬌。

 

　　這是現在的庫勒尼西才能夠享受的特權。

 

　　※

 

　　每個月布列依斯總會挑個幾天出來替家中採買，而同時這也是庫勒尼西大開眼界的日子，生前沒有什麼見見世面的機會，所以市集裡的攤位總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因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對很多東西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好奇心。

 

　　雖然是為了採買而來到市集，但大多數的時間都耗在庫勒尼西看東看西上，誰叫庫勒尼西太過了解布列依斯，總在這種小細節充分發揮屬於庫勒尼西的任性。

 

　　「這件長裙的剪裁不錯呢，花紋也很特別……感覺很適合布列依斯？」庫勒尼西以雙手拎起有著詭異花紋的長裙，的確這件裙子使用的布料甚好，只是上頭的圖樣有些微妙叫人不敢領教。

 

　　「我覺得你來穿可能更適合。」為了避免某人真的砸錢買下來看他穿上這件裙子，布列依斯巧妙的推掉了話題。

 

　　見布列依斯的雙眼有些眼神死，庫勒尼西輕嘆口氣，「這樣啊……那不如兩人都穿看看？」

 

　　有時候布列依斯充分體會到，其實庫勒尼西有成為小惡魔的潛能。

 

　　「好啦，逗逗你而已。」放下手中的長裙，其實庫勒尼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買下的意思，只是他真的很喜歡看看許多奇妙的東西，「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對吧，走吧。」

 

　　拉著布列依斯的手臂，庫勒尼西淡淡地笑著。

 

　　在一同相處的這半年裡，隨著熟識度的增加布列依斯有察覺到庫勒尼西的轉變，起初的他真的很封閉自我，與生俱來的孤僻感使他無法融入人群，即便渴望打破孤獨但庫勒尼西難以踏出第一步。

 

　　一開始不自覺把對妹妹的關心投注於庫勒尼西身上，但逐漸地布列依斯發現這兩者之間有決定性的不同，他不是什麼母性光輝發作，也不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而是被庫勒尼西身上的人格特質所吸引，所以才不自覺的想要照顧他，放不下他。

 

　　時而憂鬱時而沉靜，有時會耍一下小任性，更多的時候非常依賴他人，會黏著一個人不放——這就是他所知道的庫勒尼西。

 

　　或許還有他從未看過的庫勒尼西，但布列依斯相信來到現世後的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能夠磨合彼此，無論什麼模樣的庫勒尼西……他都會接受他並包容他。

 

　　他們的未來還很長很長，暫時看不到所謂的盡頭。

 

　　那麼，就繼續前進吧——邁出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走吧。」牽起庫勒尼西的手，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蛋難得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